近三十年来,中国画的探索式在中国传统文化逐渐丧失自信的背景下展开的,也就是说,中国与其生长的土壤出现了水土不服,中国画需要摆脱困境。
中国画有其自身的规定性和审美追求,与中国传统文化密切相关。但这并不是说中国画不求变,不求新,不求吸收其他文化的精髓。中国画像其母体中国传统文化一样,从来都是开放和包容的,敢于也善于汲取其他文化的营养,为我所用,汉唐的文化和艺术的发展莫不如是。然而这种向其他文化学习的态度,不是基于对本民族文化的妄自菲薄,甚至是否定,相反,对其文化的学习必须基于对本民族文化的自信之上。
在明代以前,中国文化是强势文化,在对外文化交流中,以极大的包容性和自信心来吸收外来文化元素,所以这个时期不存在中国画发展的坐标问题,中国画的发展一直就是在大中华文明的背景之下进行的。但从晚清之后,随着中国封建社会的种种危机而导致的外来力量的入侵,伴随着强势的外来文化的输入,中国文化的先进性、包容性收到了极大的冲击,甚至否定。国人在以否定甚至铲除中国古代文化艺术的前提下一切向西方学习,中华文化生存出现危机。生长于其上的中国画艺术显然也遭到误解和曲解,一味削足适履地迎合西方绘画的理论和审美趣味。究其原因,就是中华文化在失去强大的政治和经济地位后,必然失去优势地位,由强势而滑向弱势。
近三十年来的中国画发展正是对于中国画批判、反思,对西方绘画引进、学习的背景下展开的。新中国建立后,基于政治、经济贫弱之上的文化弱势地位并没有根本改变,而此时的政治实用主义更将中国画的发展带向偏离艺术发展规律的歧路。对以孔孟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核心的批判,让人误将传统文化和封建糟粕联系在一起,我们抛弃了对传统文化的基本尊重,中国画的发展进一步偏离了中国传统文化土壤。如果说“中国画”、“国画”概念的出现是在面对西方文化的冲击和影响的过程中,希望保持传统绘画的纯粹性和独特性的地位,坚守其独立的中国文化身份的话,那么新中国成立后中央美术学院徐悲鸿等人将“中国画”改称为“彩墨画”,则突出反映了对民族文化艺术的不自信而企图向西方文化艺术看齐,从而获得平等身份的努力。当素描等西方绘画技法取代笔墨等中国画技法成为高等艺术课堂的主要课程时,中国画发展方向也就变得难于琢磨。
当20世纪80年代开始的改革开放打开中国人眼界之后,西方文化和艺术对国人的二次冲击和影响甚至绝不亚于清末民初救国存亡的时期。在85思潮之后,更有人抛出惊世骇俗的观点--中国画笔墨等于零,对西方绘画现代主义的近乎盲目地引进、模仿,进一步加深了中国画发展的困惑,根植于传统文化之上的发展更受到根本的否定。然而,当盛宴之后只余下落寞和孤寂时,反而能让人痛思失却民族文化根本的中国画艺术的前途;当炒冷饭的喧嚣过后,人们在思考盲目对西方的照搬是否可能成为西方文化殖民的入口?
如果说晚清以来,中国因为落后而失去政治、经济优势,中国的文化由强势而转向弱势,我们失去话语权,我们缺乏应有的自信,我们缺乏对待传统文化精华的理性态度,我们甚至将我们优秀的传统文化视为积弱的劣根性。然而,在改革开放30年后,我们国家已成为经济大国,国际政治地位也获得长足的提升,我们呼唤和期待伟大的民族复兴。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传统文化?中国画的发展应该选择和坚持什么样的方向?可以预言的是,随着政治和经济地位的上升,我们的传统文化终将发扬,并将再次成为强势文化。到了该走出困惑并选择在中国传统文化语境中发展中国画的时候了!
——秦金根 安徽美术出版社编审
中国画学刊 2014年3月 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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